探戈一開始吸引我的是其自由, 有著詩意的憂傷。
學探戈也一段時間了, 讓我糾結的總是因為It takes two to
tango.
跟你跳的人總是不確定的, 無法控制。
音樂的憂傷也容易把跳舞的兩個人纏繞在一起, 音樂停了仍不願分開。
而讓探戈嵌入了生活, 生命更為糾結。
能量強旺的生命越加騷亂, 質素繁複, 運轉劇烈。
我曾這樣寫到。
人與人之間的鬆緊度該如何拿捏?我不知道。
太鬆會喪失生命的很多可能性, 減少了生命更多的激盪和反省。
太緊則容易無法自拔, 自縱地掉入許多惡的誘惑中。
所以觀察其他個體是怎麼互動的, 變成我重要的功課。
米諾加中, 一切更收入眼底, 從眼神和許多細節中, 可以看到人與人之間非常微妙的關係。即使人們盡量地小心翼翼, 有些東西仍是藏不住的。
他們的眼神讓我不斷地想:
女人用學費換舞技符合規範。
那用身體呢?用愛情呢?
有些不是「換」的概念, 是讓自己生命徹頭徹尾地「陷入」。
讓自己因為探戈陷入激情、陷入愛情、陷入更多的纏繞。
當看到許多跳得好的女舞者都是這樣奮不顧身地「陷入」
我開始思考,
如果不想要讓自己的激情、愛情和探戈產生關聯(應該是說只維持在跳舞當下),
女人要如何把探戈跳好?
要如何讓It takes two to tango的他者不影響我。
該用怎樣的心態去面對「以探戈表現的愛情(或曖昧)」?
這個問題困擾我很長一段時間。甚至讓我懷疑自己為什麼要學探戈。
和一個朋友聊聊, 上了幾堂團體課後悟出一些道理。
從我怎麼翻修之前琢磨的小說, 你會慢慢知道。
一個月前我在構思一篇長篇小說, 關於教舞的男人。
當時想寫教舞的男人教一個貴婦跳探戈,
貴婦有beginner crush, 跟教舞男人上密集私人課。
一周練六天, 練的非常勤。
教舞的男人經濟不太寬裕, 貴婦看見他物質上的脆弱(就像許多男人可以在探戈中看到女人心靈的脆弱一般)。於是呢, 貴婦開始用金錢誘惑他。
我想描寫的就是教舞男人內心的糾結, 到底該不該拿他十分需要的錢。一來無功不受祿,二來收了會造成權力上的失衡, 未來貴婦有性的要求時, 教舞男人必須滿足她。一旦拒絕, 對方會惱羞成怒。他悲傷地想著, 這是不是跳得好的男人的宿命?從獵人變成獵物。
最後跳舞男人想著, 是否讓貴婦精神上的拜倒更有成就感。精神的馴服是無比快樂呀。像齊克果誘惑者的日記一樣, 金字塔尖端的誘惑者是不會和對方有肉體關係的。
當對方的靈魂徹底拜倒在誘惑者的腳下, 就可以走了, 去尋覓下一個誘惑者。
我寫到這裡就停了, 好幾天沒有進展。覺得深度和廣度還不太足夠, 喪氣地過了陰沈沈的幾天, 天氣也是灰暗的。週末我就去上探戈課, 下課後撐著傘在雨中思考(順便踩了踩水窪), 突然有些畫面浮出來, 那是剛學探戈的時候。
當時和一個學長跳, 跳著跳著他就說:「你輕飄飄地像鬼一樣。」那時覺得莫名奇妙很好笑, 噗哧地笑了出來。 我們笑到停了下來, 還被老師念了幾句。
原始又單純的快樂, 這才是我學探戈的初衷呀!回到家我就把教舞男人之後的部分完成了。
貴婦只上私人課, 讓教舞男人苦惱了起來。因為這樣很難把真正的探戈教給她。
因為貴婦拜倒於他, 覺得跳舞男人教的探戈就是「對的探戈」。
但探戈是沒有對錯的, 就像跳舞男人當初喜歡探戈, 就是愛上探戈的自由。
貴婦不會知道,
有種很原始、很快樂、很慈悲的東西會出現在團體課中。
女人總喜歡跟技巧好的男生跳舞, 有安全感, 又能讓自己在舞池裡展現美麗。
當心中有對錯之分時, 和初學者跳舞, 會開始沒有耐心, 開始想指導。
探戈產生的慈悲, 不是那種上對下的「高級功利主義者」, 慈悲為了達到某種自我的實現。不是這樣的。
那是一種有別於「陷入」的「融入」, 探戈的感情不是假的, 每一首的感情都可以超越了性,都可以看見更深刻的東西。
溫暖地在每個夜裡, 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