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蛇腰

小梅有個水蛇腰, 又細又軟的腰, 走路起來好看極了。

很多人愛看她走路, 她也沒發覺, 只是自自然然地走, 也不賣弄風情, 不勾搭男人。

小梅最愛到城裡去吃驢打滾, 黏黏的糯米裹入豆沙, 捲成細細的螺旋後再滾上炒香的黃豆粉。每次小梅總要好好地把玩驢打滾, 想著郊野的驢兒在黃沙中打滾是什麼樣。才捨得吃。

天漸漸涼了, 開始到了要套上秋衣秋褲的季節。小梅套上麂皮靴， 依樣自自然然地扭呀扭進了城。天漸漸飄起雨，身子冷得直打哆嗦， 她離平時愛吃的阿寺小吃店還有一大段距離，  路邊涮羊肉的香味撲到小梅尖尖的鼻稍，小梅被香味牽著走。進了這家涮羊肉店。

店小二有個驢臉, 這逗的小梅噗哧一笑。

「笑啥呀」驢臉小二充滿匪氣地喝著。

小梅沒搭理他, 只是偷偷地笑。

斜對桌有個店裡常客, 叫小川。瞧見這情景覺得有趣。拉了椅子到小梅對面, 也沒說話。只是一直磕著糖蒜。看著小川捏起糖蒜尖, 一咬。裡頭又甜又香的蒜頭烏溜地滑出蒜皮, 嗑嗑吱吱地吃著糖蒜。小梅看了也覺得好逗, 繼續看著菜單。點了涮羊肉和驢打滾。

鍋子高的像座小塔。驢臉小二倒上熱水, 水氣瞬間蒸騰。夾著手切羊肉, 放到鍋底, 再撈起, 再放進鍋底。「一下、二上、二下、三上、三下」小梅小川不知不覺地一同喊著。老一輩的人都說, 涮羊肉要三上三下才是好吃。再沾上剛剛和好的麻醬裹花生粉、蔥花、韭菜花。小梅吃得嘴巴股股的, 好吃極了。

驢打滾上桌了。小川透著鍋子蒸騰的水氣, 在白白濛濛之間, 看著小梅捏著驢打滾, 輕輕地咬下去。看著糯米皮上淺淺的齒痕, 忽然心裡有種麻麻的感覺, 癢癢的。那一排美麗的小齒印把小川的心裡搞得亂亂的。    

之前小川對男女之事只有模模糊糊的想像。小梅讓安靜的小川心底翻起淘天巨浪。

他們很快地戀愛了。一個愛吃糖蒜、一個愛吃驢打滾。中間夾了鍋涮羊肉, 正好。

小川最喜歡勾著小梅的水蛇腰, 手拉手地在胡同裡轉呀轉。有時轉進了涮羊肉店, 他們會在在白白濛濛的霧裡親嘴。

很多老古板都看不慣。

時間過著過著, 小梅也漸漸發現自己的水蛇腰好看。心裡小小的虛榮感慢慢長大。到城裡的布店挑了塊玫瑰紅桑蠶絲布料, 要老裁縫給她做了件貼身連衣裙。開個小叉, 想跳舞啦。

她想著什麼舞可以讓自己好看的走路被看見, 問了城裡幾個棕頭髮尖鼻子的外國人, 他們都說, 探戈！

「不許跳！」小川覺得小梅跳舞就是變壞了。

小梅哪聽得進小川的勸, 她一學探戈就著迷得出不來了。

她發現城裡有許多米諾加。就是探戈人的舞會。

第一次去米諾加的時候, 小梅穿著月白色的開衩連衣裙,梳了個牡丹髻,戴着一支偏鳳簪和一朵酒红色的绢花。 塗上了胭脂、描眉畫眼的。光彩照人。沒有人認得出她來。

只是不停誇她的腳好看。

「瞧一眼她的腳就是跳舞的腳。」

「腰真細。」

「該不會是小梅吧！？」

「小梅不會塗脂粉的。」

「也不賣弄風情。」城裡的太太議論紛紛, 又是笑、又是羨、又是妒。

不過所有跟小梅跳舞的男士都知道,

只要你輕輕碰到那又細又軟的腰,

整個靈魂都會被挖出來, 和著音樂, 帶著她走路、旋轉。

誰都知道她是小梅。

偷偷溜進米諾加看小梅跳舞的小川也看得痴了, 小梅跳舞是這樣好看。水蛇腰輕輕地扭呀扭呀, 細細的腳轉呀轉的。

誰捨得不讓她跳探戈呢。